“够本啦够本啦!喂,小子,你得好好谢谢林大姑娘,老子活一辈子都未必有这造化!”

“是啊,浸在酒里,这可是名符其实的醉乡了,无福消受啊!”

林里静静地听着众人喧闹,伤口碰上酒本该折腾的人死去活来,那醉汉不知是当真酒未醒透,还是少根神经,一下子跟自己讨饶,一下又和观众插科打诨,竟还精神矍烁。心念一动,抚了抚鬓边正要再上前问话,凤眼厅的灯火却蓦地一颤,灯芯熄了一半,室内更显幽暗起来。

“怎么搅的?管灯的,还不快把火再点上?”

以为是秋末风凉,掌堂的本不在意,却见林里眉色一寒,按捺着指背望向凤眼厅的北面格窗,窗口暗影幢幢,竟是人的影子。西首一阵纷乱,少年手握桌上长剑,朝师兄一声低呼:

“又来了!”

正不知何解,厅内人的注意已被窗口传来的乐声吸引过去。柔和的弦乐带点孤单的苍凉,在静宓的黑暗里缓缓流动,竟是有人在演奏着什么乐器。

林里不动声色,指甲抵着颊颚只是沉思,烛火复燃的焰芒在黑眸子里跳荡。众人这才看清窗口坐着的竟是个孩子,不过十一二岁大,模样却生的古怪至极:一脸五颜六色油彩,倒像京剧里的戏子,眼睑处却深深抹上一圈眼影,唇涂得夸张火红,瞧不出来是男是女。一撮金色短发倒竖入云,想来并非东土人士,衣裳剪裁亦是怪模怪样,和脸上油彩同样斑斓,不知从那捡来十七八件布料拼凑而成。

传闻西地有专为取乐看倌的小丑,和这形象倒是相去不远。

更怪的是这孩子模样虽奇,脸上却一派天真,踢踏着足坐在窗槛上,笑嘻嘻瞅着厅中众人,彷佛不知引起骚动的正是自己;右手握着一样长型事物,细看却是把胡琴一类弓弦乐器,适才的乐声便是由此而出。

满室就醉汉一人没起身看热闹,全身浸在酒缸,醉汉似又沉回醉乡,山塌下来都撼他不醒。

“是那家的孩子么?怎么坐在那儿?”

“瞧来是西地人吧?那乐器倒挺别致的。”

惊惧之心既去,看热闹既是人类的本性,厅内立时窃窃私语起来,店内的伙计纷纷往老板娘靠拢,只林里一个人抿唇不语。西首的清秀少年却忽地端剑而起,剑尖连着鞘遥指那怪人,嗓音犹嫩,气势却不输人:

“你这不男不女的妖物,到底要纠缠我和师哥到什么时候?你……”

一语未毕,早给身后师兄夹手夺过剑柄,往他身前一拦。彷佛极不愿言语,只简短了两句:

“莫妄动。”

这时屋内灯火复明,众人这才看清那师兄的脸,竟是伤疤密布,横七八竖的刀痕随处可见,最深一道自额角划落唇边,竟生生将颜面破相两边,右眼不消说早已废了。加上沉默寡言的性子,那师兄光是往厅心一站,吵杂的凤眼厅登时安静一半。

“可是那妖人……”

兀自难以咽气,少年拗着被握紧的剑柄抗议。一语未毕,只听绷锵一声,却是那怪人擎起身畔乐器,仍旧是那副嘻皮笑脸的模样,以弓就弦拉了两三音,顽笑道:

“好热闹啊,好热闹,兔子跑到热闹的茶会上,月亮猫在树上笑,睡鼠怎还不睡着?好热闹啊,好热闹,时间怀表滴答走,我的手套那去了?”

男孩的声音亦是阴阳怪气,皇语略带口音,语句前后浑不符逻辑,满室无不听得一头雾水。脸上油彩因他绽开笑容而更显夸张,他侧着首又试了几个低音:

“还是早点儿去寻红心皇后,请她替我砍砍头?”

“风言风语的做什么,是男子汉就杀过来!”

似是再也-->>

章节列表 转码阅读中,不进行内容存储和复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