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,表情明显不悦,小提琴手长弓离弦,抬首似在倾听什么:

“再等一下啦,好歹等我拉完,什么?你说‘少爷’……”

凌巽一呆,这才发觉自己已逐步靠近小提琴手,乐慑竟有如此力量,凌巽一时汗流浃背,要不是男孩的演奏被打断,只怕现在自己已然中招,忙往不动如山的醉汉迅速靠拢两步。

抬头见男孩依旧倾神听令,好像在接收什么他们听不见的讯息,然而周围方圆百里尽是荒草,那来人和他说话?五颜六色的长眉越锁越紧,半晌男孩竟执弓地上,在横枝上跳脚不已:

“好啦,好啦,我知道了,我知道嘛!真讨厌,好容易才有人听我演奏曲子,下回不知到何时才有这么多听众,什么?赶快去办正事?可是我才捉回一只兔子……哎哟,‘少爷’真古板,让人家多玩一下又怎样嘛……”

连同醉汉在内,无人不对男孩的自言自语丈二金钢摸不着头绪,伸手任弓弦飞回掌中,他孩子似地一嘟嘴巴,蘸满油彩的脸充满不甘,半晌大红唇畔一扬,竟在横干上渐次消融。先是小提琴,而后是四肢、身体、颈子、头颅……最后五官也随之一一没入黑暗,只剩诡异的微笑挂在半空。

油彩在唇角微融,那张嘴竟哼起歌来,旋律正是刚才演奏的曲子,声音渐行渐远,慢慢听不见了,余音犹回荡于夜空,良久不绝于耳。

红色颜料啪答一声,滴落地面如鲜血。

“竟然……就这样……走了……”

周身无力,凌巽呆然脱口,蓦地警醒过来,转头搀起脸色苍白的凌震,浑身一阵乱咳:

“震师哥……”

心口血如泉涌,连五指也渐渐冰冷,死者早已撒手人寰。凌巽的泪亦如泉涌,襟子以下一片濡湿,边哭边咳,抓紧死者的衣襬俯身恸悼,咳得撑不住了,索性整个人倒在凌震怀中,彷佛他只是睡着了,随时能重新爬起来,以温暖的大掌轻拍他头颅:

“都是我不好……都是阿巽不好,师哥……对不起,对不起,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”

唇角咬得渗出血来,孱弱的少年兀自一遍又一遍道歉,彷佛单凭道歉便能将灵魂唤回。

“人都死了,戏也看够了,再躲下去天就要亮了……”

没有加入凌巽的悲伤,醉汉依旧站得笔直,彷佛终于等到约定好却迟来的老朋友,醉汉的声音显得无奈又好整以暇。听见他说话,凌巽在大恸中也不禁一愣,不明白醉汉说话的对象是谁,却见他朝树林闭起眼睛,疲累地又叹了口气:

“给你从奉凰肆追到这儿,连跑进山里都躲不掉,我也认栽了。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,欠债的还钱欠命的和解,也省得拿整个皇城玩捉迷藏,我还想坐下来好好喝酒呢!毕竟今天可是重阳佳节哪。”

由于营火方位恰对树林隘口,凌巽微一瞇眼,这才察觉林子口不知何时竟已多了一人。莫非是小提琴手的同伙?凌巽的心头一揪,报仇的怒火和涌生的恐惧激得他重新站起,长剑已铿然出鞘。然而还没来得及出招,却见醉汉手一拦,黑眸已冷静地制止他的鲁莽:

“慢点,这是来找我的喔。”

“在奉凰肆饮得还不够吗?你这人还真跟传闻一样,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。”

正不解醉汉话中之意,铁靴踏地的声音叩叩作响,林间竟忽地传来话声,让凌巽吓了一跳。确定他不会轻举妄动后醉汉身子一倾,抱臂靠在身旁的榆木上笑了起来,不知是否凌巽错觉,他觉得醉汉竟瞬间换了个人:

“命可以不要,酒不能不喝,姑娘妳说是吗?”

微笑依旧,醉汉以打趣的眼神迎接阴影里缓步踱出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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