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震师哥!”

天地都被这叫喊给撕裂了,男孩侧耳倾听,彷佛聆赏乐曲的咏叹。咏叹到末尾只剩嘶哑的悲鸣,凌巽连重新站起都办不到,拖着残缺的身躯匍匐前进,血雨散落如苍穹,醉汉不知是吓呆了还是如何,竟站着一动也不动,只是仰颈与凌巽一起迎接秋夜的落红。

“为什么……要这样做……”

双膝跪地,凌巽童真的眼眸一片茫然。一弓毙命,心脏破体连话也未及多说一句,凌巽双臂环紧体温渐失的凌震,彷佛不能相信这是真实:

“你……逃……”

喉口迸出的遗言一如往常不成句子,凌震定定看着少年,直到目光失焦的前刻,挂念得仍只有凌巽安危。如果眼神也有语言,凌巽确信那瞬间他已交代千言万语,他却驽钝的读不出万分之一。

“不要……震师哥……”

这是梦,这是他每回高烧不退,在床上翻来覆去时常做的梦,梦里常见劫后余生的战场,亦或泣血残阳、万鸦飞过的大空,亲人、朋友一个个倒地,死去。当他为天地间只剩一人而哭泣,蓦然睁开眼睛,抚慰他的总是那双从不失温的大掌,还有那张旁人惧怕不已,对他来讲却是全天下最温柔的眼眸:

“你到底为什么……这样做!”

真实一波波冲击,最后的堤防也被情绪大水冲毁。他至今不明了一个反复做着的怪梦:时序是秋末,金风在蓬莱卷起满山叶落,杆影被夕阳拉得老长,一排排一列列延伸至世界尽头。

那来这么多木杆子?他不知道,只知道越往前越窒碍难行,彷佛涉足水中低头竟发现脚下全是鲜血。彷徨搜寻来处,这才惊觉杆影竟覆盖着人影。什么人影,他却总是瞧不清……

每当他思及这类怪梦,总认为自己死之将至,他活着就是为了等待死亡。

然而如今是怎么回事?本应死去的人仍旧建在,屹立不摇的山头却倒下了,从未想过如此刚强的凌震,有一日也会将体重完全交付自己。

他有什么权利这样做?健康的人总是轻易弃生命于不顾,他挣扎到现在又是为了什么?

“为什么?因为你们是兔子,本来就该待在笼子里啊,这是‘少爷’决定好的事。”

掉弓又拉了几声空弦,男孩涂满油彩的唇角让笑容效果更显夸张,凌巽的脸苍白起来:

“那些小兔子在笼子里,那些在笼子外,这是游戏规则早定好的,违犯了规则便要处罚,不是吗?”语毕蓦地抽身站起,向四方优雅地鞠了个躬,不合时宜的举止让众人呆若木鸡,提琴手直发一甩,以弓代替言语答谢听众的反应:

“来罢!可爱的小兔子们,让我为你们演奏一曲,引导你们回家吧……”

在乐句空白里低声口白,只觉一阵寒意从脚底溜上心口,凌巽瞬间全身如被锁炼所缚,竟是一动也不能动。小提琴手架琴肩头,神色忽转哀凄,五指轻颤,竟是就在枝头演奏起来:

“好哀伤的……曲子……”

男孩乐声自有一股惊心动魄的魔力,便是凌巽也不由不承认。适才在奉凰肆只见他小试身手,凌巽不由得举手扶住双耳,旋律时而高亢颦鼓阵阵,时而悠扬微露曙光,把听众搅得心情起伏、难以自己。

他虽听过一、两次旅居东土的吟游诗人演奏过这乐器,却未有一人及得上他万分之一,不自觉心神俱醉,几乎就要举步随小提琴手而去。不过音乐的赏析倒真因人而异,或许天生睡腺发达,醉汉竟似听到睡着了,酣声混入古意昂然的乐音里,倒也别添一番风趣。

“嗯?”

正拉得起劲,男孩的弓却忽地一缓,好像苍鹰遭陷阱所截,自晴空坠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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