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震师哥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双目如水,凌巽强抑住咳声以免吵醒师兄,眼望他空荡荡一只断臂,不觉又悔又气。忍不住叹了口气,握紧他仅存的一臂:
“都是我,要不是我执意要下山来,也不至于遇上这些事情,留在蓬莱山上多好,也犯不着受这种气。”边说边要起身缓息,猛听一阵乐声穿林而来,哽在喉头的气便再也下不去了:
“这是……”
醉汉忽地抬首,如潭一般深遂的黑眸望向林间。凌巽从残木上跃起,浑身站得僵直,寒毛全竖了起来,因为这是他最不想听见、几日来最害怕的声音。
小提琴声悠扬,营火剎地灭了。
“又是你……”
凌巽白着脸往四下看去,琴声一声高似一声,似失怙婴孩在夜里抽泣,声声凄切,闻之令人不忍卒听;蓦一抬首,熟悉的红唇在头顶随旋律拉起微笑,在营火上头的横枝交并着腿,奉凰肆的男孩映入眼帘,凌巽大惊倒退。
“竟然完全没查觉……”醉汉说道,加入凌巽的惊讶,男孩的神出鬼没委实可怖可惧。
男孩拉得入迷,浑没注意周遭围观的群众,凌巽唇下抖颤,下意识地抱紧委顿在地的大汉,凌震似也被那乐声惊醒,挣扎地用剩余的臂拾起剑柄,越过怀里恐惧的目光瞪向小提琴手;似要说些什么,初开口却散不成声,凌巽细心地贴耳细听,却被凌震重整旗鼓的音量吓着:
“逃!”
“什么?”无法反应师哥的命令,凌巽手脚冰冷,反身又咳个没完,只觉提琴的声音越发刺耳,不自觉地摀起了耳朵:
“别拉了……别拉了!好好的重阳佳节,拉这种悲伤的音乐做什么?”
未料此言一出,入耳却是一串笑声,刺耳尖锐,和提琴的优美对比鲜明,几乎要让她重新捏起耳来。凌巽似是再受不住,枉顾师兄的劝告,唰地一声长剑出鞘,不逃反迎,男孩却笑得更响,在剑尖威胁下好整以暇,唇角直拉至鱼尾,瞳孔几和眼眶等大:
“嘻,嘻嘻,兔子不乖可不行喔,好端端地逃到这么远的地方,让我找得好辛苦!”
“你到底为什么……还跟着我们?师兄……震师哥给你害得还不够吗?”
已经放弃听懂男孩的疯话,凌巽单方面举旗抗议,探手一摸凌震断臂,禁不住又扑簌泪下。男孩侧了侧头,似对他的指控颇为不解,半晌举弓架琴,忽地恍然大笑:
“啊,对了,对了!只顾着我的琴,却忘记兔子们,兔子啊兔子,快回笼子里……”
虽然男孩的话凌巽一句不懂,但奉凰肆里的前车之鉴在此,谁都知道小提琴手的心狠手辣。凌震闻言更急,残余的眼瞪视敌人,知道师弟绝不肯弃己而去,干脆搂着凌巽退向树林。
“小兔子乖乖,快回笼子里……”
对方动作却更快,随着提琴乐音唱出低沉共鸣,转把位时弓弦已然逼到眼前,动作自然,彷佛接续下一段乐曲,却让凌巽二人抽了口凉气。与张开的瞳孔四目交投,凌巽瞬间被提琴手震慑,举高了剑却动弹不得,眼看着弓弦迎向心口,沉醉歌声的听觉却蓦地被雷吼敲醒:
“躲开!”
一如往常惜字如金,情势的紧急也不容凌震再多说半个字。这一推力道非同小可,凌巽单薄的身子那里承受得住,登时往后倒飞,凌震跟着往反方向一让;谁知男孩的弓弦彷佛生了眼睛,追不上凌巽,凶器聪明地选择替代方案。凌巽在地上翻了个滚,还未及从头昏眼花中醒觉,眼前景象却让他再恢复不了,世界旋转起来──
小提琴手的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