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他面前,温热的鲜血溅了他满脸。
他木讷地望着,前一天晚上还拉着他喝酒的父亲,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啊,就那样惨死在他面前。
连一具全尸,都不肯留下来。
那是他第一次跪在鲜红的地上,望着满地的残肢哭出了声。
后来他再也没有哭过,即使有人掐着他的脖子,拿着刀逼迫他偿还巨额债务,他也没有胆怯过哭过。
他知道,他必须挑起这样沉重的负担,因为他的身后还有软弱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。
他经常做梦,梦里站在高楼的父亲,绝望的望着他。
任由他如何呼喊,一次又一次,在梦里他的父亲像个胆小鬼一般选择了从楼上跳下去。
只有待在沈微微身边,他才能从压抑的生活中勉强得到喘息,她是他噩梦的良药,所以他想要她,需要她留在身边。
她是为了让顾言自由,才飞进了他的鸟笼,心甘情愿地被囚禁。
人是由记忆组成的,忘记了自己的沈微微,还是他一直执着的她吗?他又为何要囚禁她,要留她这样一具空壳在身边做什么。
程莫渊知道,她怕他,讨厌他,时而也会可怜他,缺唯独不会爱他。
她天真甜美的笑容,他见过,是作为一个旁观者,与他毫不相关地,看着她冲着另一个男人微笑。
他像个傻子一样,愣在原地傻傻地看着。
每次忘情地深吻她,想要在她身上留下一丝一毫属于自己的气息。
她只是木讷地任由他亲吻,像一具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。
今晚,她第一次回应了他。
他该高兴,该大声欢呼,为什么会控制不住地哭泣呢。
因为他明白了,无论如何沈微微也不会从内心里真正地接受他,他如何努力,如何挣扎,也做不到。
仅仅是陪在他身边,她也需要迫使忘记自我。
程莫渊永远也无法从那场噩梦中被拯救过来了。
我第一次见到在他人面前哭泣的程莫渊,我捂住胸口,匍匐向他靠近。
我抱住了程莫渊的肩膀,感受到他的身体在颤抖,我低声道:
「程莫渊,我会陪着你的,我答应你。」
程莫渊抬起头,崩红的眼眸望着我,声音沙哑的不像话,却又什么都没说出口。
程莫渊用力抱住了我,想要把我与他揉为一体,头沉沉地埋在我的后颈处。
我以前恨过他,恨他利用过我,恨他成为了我和顾言之间的阻碍。
细算起来,程莫渊总是在我最孤立无援的时候,向我一次次伸出援手。
现在看到这样沉默又无力的程莫渊,我才发现,我的恨意早已经烟消云散了。
程莫渊只是跟我一样,爱上了不该爱的人。
我恨自己的软弱无力,恨自己像个缩头乌龟似的藏着,恨自己伤害着身边的人却浑然不觉。
我埋进程莫渊怀里,两个孤独的人抱团取暖,仰头睁大眼睛,我开始认真想起来,程莫渊跟我一样可怜。
我连自己都拯救不了,又如何能拯救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