仇恨,在一个人的心中可以埋藏多久,一生吗?
复仇的意念,在一个部落中,能够隐忍多久,一代吗?
寒夜之中,萧燕燕的身影显得柔弱单薄。
征衣上血迹斑斑,疲惫的双眼布满血丝,凝望密山脚下层层叠叠火把,女真人的火把。
她的身后,耶律沈冲、耶律斜轸、韩德让仿佛钉子一般矗立着。
女真与契丹的战斗持续了七个月,阵战、马战、水战,白山黑水之间尸横遍野、流血漂橹。
终于,战争到达了白热化,两军所在的密山,天明之后,将会是决战之地。
但战局,对契丹极为不利,他们被围困在密山之上。
十年前,契丹铁骑在密山险将女真灭族。
十年后,女真族人在密山围困契丹残部。
攻守双方显然换了位置。
寒风中,隐隐约约地送来阵阵箫声。
耶律沈冲闭了眼,没错,这首满怀思乡之情的契丹小调,是他亲自唱给结拜义兄的。
箫声低沉,如泣如诉,婉转哀伤的曲调让众人心情沉重。
他的义兄,要效仿汉代张良“四面楚歌”故事,瓦解契丹将士杀敌之心。
耶律沈冲知义兄骁勇善战,“登城如猿,入水如獭”,不料心机竟然如此之深,一时间胸中五味杂陈。
他望向密山脚下铺天盖地的火把,暗下决心:天明之后,引兵与义兄决一死战,韩德让定会守护萧燕燕突出重围。
念及此处,沈冲的心脏似乎被人狠狠攥了一把。
将自己珍视为生命的女子托付他人,心痛得几乎令他窒息。
也许,是分别的时候了。
他把目光投向韩德让,这孙子是他的情敌,两人一言不合就开怼。
面对有些口吃的韩德让,沈冲丝毫不留客气,保持着百战百胜的骄人战绩。
想到这里,沈冲苦笑了一声,心中多少有些惭愧。
韩德让的长刀,已经砍出了好几处缺口,那宽大健硕身躯像一面结实的盾牌,不知伤痛地守护在萧燕燕身旁。
“都、都怪你,没~问清道路,白跑一趟,回~去,还是你划桨。”记忆中的韩德让喋喋不休。
那一年,沈冲、韩德让、萧燕燕三人查探间谍“白山”,韩德让酒醉了,却还恶人先告状,埋怨沈冲打探得不仔细。
冷风吹来,耶律斜轸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,没逃过沈冲的双眼。
这孙子也是他的情敌。
三个男人,都被眼前这位七分俏丽,又带有三分英气的萧燕燕深深地吸引了。
耶律斜轸年幼之时,遭逢族人叛乱,趴在冰冷的河水中才躲过一劫,以致多年之后,每遇寒风,膝盖便会隐隐作痛。
这家伙是个军士奇才,一个契丹人偏偏比南朝汉人还懂天文地理,排兵布阵、攻城拔寨更是极为擅长。
传闻他曾经带领一千军马,把室韦部落近万大军杀的七零八落,以至于室韦部落的小孩听到他的大名,放屁都得憋回去。
可惜,再出众的军事才能,也斗不过险恶的人心。
沈冲料定,耶律斜轸不会突围,大丈夫战死沙场、马革裹尸,对他而言,是死得其所。
一年前,耶律斜轸带领五千契丹健儿驰援而来,他傲上而不欺下,与士卒同甘共苦,吃粗糠,睡马棚,这些沈冲都能理解。
超出沈冲认知范围的是,耶律斜轸身为大将,居然替伤兵吮吸创口的浓疮,实在是太恶心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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