妆毕,嬷嬷丫鬟刚退出雅间,店小二就领着人进来摆了一桌子的菜。
小谢随意扫了桌上菜碟一眼,菜品倒是个个精致,可惜了她是山里长大的野丫头,那摆的跟花一样的菜,她一个也叫不出名堂。
小谢不急着填饱肚子,她微歪过头,仔细看着镜中的自己。
发式还是昨天若玉给她梳的朝云髻,髻上却多了一朵蓝色绢花,花下斜插着两根玉簪。这花鲜妍真就如枝上新摘一般,那簪白腻的仿若新脂凝成,怎么看都不是她买得起的东西。
小谢挑眉,镜中人亦是挑起新画成的柳叶细眉,眼神中带起三分揶揄,那神情模样,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谁。
她伸手按在眉上,几日前她们为躲避海西帮眼线,若玉给她上妆时抽出两根丝线,生生把她一对剑眉绞成现在模样。触摸眉间肌肤,似乎还残留着丝丝痛感。
想起若玉,小谢皱起眉头,若玉被绑到现在已有一个多时辰,也不知道若玉现在在哪?
店小二看着小谢也是满脸惊奇。前些日子见这姑娘时她一身灰色布衣,头发随意绑在头顶,身无坠饰,素面朝天,看着顶多算五官端正,没想到打扮打扮竟像换了个人。
店小二见小谢揽镜自照,想来姑娘家的哪个不爱面上好颜色?喜滋滋在一旁为她介绍她用的东西。她头上的绢花用的是什么一金一寸的浣花锦,她头上的簪子是什么价值千两的羊脂白玉,她眉上黛青百两一斛,而她脸上胭脂又是如何费时费力……
小谢安静听他说完,淡淡回了句:“知道了,我会按价还他的。”
店小二被噎住,他原本想在这姑娘跟前吹嘘几句东家对她如何舍得,哪想没看到她感动,反而冷淡的说会还钱。
店小二感觉自己搞砸,讪讪闭嘴领着人退出了雅间。
小谢侧过身体,对镜拍拍自己脸颊,这就是有钱的感觉吗?活了十八年,她的脸从没像现在这样值钱过。
她知道店小二的意思,她也是女孩子,也爱漂亮衣服,也喜欢漂亮首饰。但这聚秀茶楼的东家让她感觉到危险。
她从没有喜欢过谁或被谁喜欢,但敢肯定,被喜欢应该是让人欢喜的事情,绝不会让人觉得恐惧。
而秋山……这个男人给她感觉像藏在枯叶下的蛇,像伏低身体正在捕猎的猫。他小心的掩藏着自己的痕迹,谨慎的慢慢靠近她。
而她不是弱小的动物,她不会被温顺捕猎,她更乐意反抗。
她甚至可以想象自己顺从后的结局。
被捕获,被圈养。
纵是黄金做屋,锦衣玉食,她不喜欢就是不喜欢。
她宁愿一身布衣恣意自由,哪怕一身风沙,满脸尘土。
小谢躺在雅间靠窗的榻上,看似悠闲,实则心绪不宁。
今天的聚秀茶楼很是安静,明明街上人声鼎沸,茶楼里却一个客人也没有,想来应该是没有开门迎客。
为什么呢?小谢猜道:难道是因为今天他们东家要出来走动?
小谢想起一些话本里的故事,某些家族的女人出门必戴面纱,谁若不小心看到了她的脸,就得娶她。
可这聚秀茶楼的东家分明是个男人。小谢想到这儿噗嗤笑出声来,突然就不好奇那人的模样了呢!她可不想不明不白娶个大男人回小苍山。
“在笑什么?”
小谢脸上表情滞住,她慢慢坐直身体。
这人……好轻的脚步!整个茶楼安静好似无人,她耳力不差,这种安静的环境下,按理说就是只猫走上楼她都能听到,可她连他什么时候站在门外的都不知道。 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