荀爽听到这番话, 那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,平淡的眼神之中有了起伏和困惑,开始重视这个面带微笑的少年。
要知道“荀氏八龙”的说法就不应该被外人知晓,而对方却偏偏是一个黄巾渠帅;更让他不明白的是,对方口中说出的那几个族中子弟名字,大多都还籍籍无名,被雪藏于暗中。
而知晓他们辅佐之才的人哪怕是一些本族子弟都不知道,而他这个家主自然明白这些人的治世之才,对方不仅知道,更是无一人出错!
把那晃动的茶盏放在桌上,荀爽面色变得更加慈祥,嘴角牵动:“当不起将军如此称赞,不过是无知小儿的几句戏语罢了,当不得真当不得真。”
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荀爽的庄衍见到对方这般动作,明白这个老狐狸心理终于出现了波动,只要有变化, 引起对方的好奇,说不定不用拔剑就能够拐走一两个。
情绪兴奋起来的庄衍终于端起桌上的茶盏,揭开茶盖,袅袅清烟浮现,让自己的面孔越发缥缈神秘起来。
“老先生不必惊慌,今日庄衍携礼数登门拜访,自然不会空手而归,久闻老先生知识渊博,不如为我解惑一番?”
听到此话,荀爽的面容终于严肃起来,整理整理身上的儒袍,微微拱手道:“请!”
“在先生看来,何为家,何为国?”
“古语言‘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’,《左传》又言‘天子建国,诸侯立家’,所以在我看来家如小国,国是大家。”
庄衍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,家天下的观念深入古人脑海几千年,哪怕在汉代有所改变,但对于这些出生世家的人来说,必然是维护这家天下,才符合本身的利益。
但是很可惜,古人的这家国观念里面,可不包括这最底层的黎民百姓;至于那“民贵君轻”还得等个几百年才有这个思想的苗头。
“那么先生觉得今日我黄巾揭竿而起,祸家还是乱国?”
荀爽这一次微微闭上了眼睛,言语沉重:“黄巾,祸家乱国矣!”
一直站着当雕像的陈大牛听到这句话就不高兴了,猛得拔出腰佩的长刀,顺势要砍那个座位之上的老人,荀爽依旧微闭双眼,不为所动。
看着陈大牛的刀尖就要落到荀爽头顶,庄衍忽然开口呵斥道:“大牛,不得无礼。回来!”
“喔。”
陈大牛嘟哝了一声,长刀收回,重新站至庄衍身后,当铁塔。
“祸家乱国,祸家乱国!”庄衍猛的把手中茶盏掷在地上,然后站起身,看着这个双眼紧闭的老人,言语悲怆道:
“光和四年天大旱,地颗粒无收,而所谓的国呢?灵帝刘宏北征北狄十余载,赋税不减反加,甚至派军强征军资,家破人亡者不知几何!”
起身的庄衍向着荀爽方向前踏一步。
“光和五年天大旱,冀州大疫,一太平道人逆流而上,带着兄弟二人治病救人,被尔等名士讥讽,为了区区几名百姓,搭上自己千金性命,何等愚蠢。”
庄衍向前再踏一步道:“光和六年天大旱,灵帝刘宏于朝堂之上大施党锢,适逢异族扰边再强征税赋以做军资,而那个家国呢?”
“蔡邕、杨赐等人所刻写的‘熹平石经’终于完工于洛阳城开阳城外,共计四十六座,耗时八年,耗时八年啊!”
庄衍此时终于来到荀爽的面前,他看着这个紧闭双眼的老人身躯剧烈颤动,但仍不曾睁开眼睛。
“锵!”
腰间那柄来自太平道的法剑被庄衍猛的拔出,庄衍持剑而立道:“光和七年,在大贤良师张角的率领下,这群走投无路的农夫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