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先是欠钱还钱天经地义,即使我不把那300文钱当回事,她看上去也不像会因为被拒绝而放弃还钱的样子。至少我以前肯定会这么执着。
拒绝毫无疑问是无用功。
这就跟过年时,发压岁钱的客套一样。
一边说着无论如何都不能要,一边说着无论如何都要给——每年都重复着这种戏码。
结果每年的压岁钱不还是给出去了吗?
然后之前说着“无论如何都不能要”的家伙就迅速换了副嘴脸,又开始客套“以后可不能忘了奶奶呀,婶婶呀,舅舅呀”之类的话。至少我的家人是这样子,我不清楚别人家如何。
既然争到最后,这压岁钱注定还是要给出去的,那前面将近半个小时的客套是为了什么?
远点的亲戚我可以理解,但一家人客套的目的在哪?
爸爸说奶奶的钱不能要,妈妈说外婆的钱不能要。
要觉得不好意思让自己孩子收父母的钱,之后找个机会买件新衣服或者几斤水果蔬菜给他们,当作还礼不就好吗?
一家人还什么礼?
那一家人客什么气?
我以后的家庭绝对不会这么虚伪。
这是我没办法拒绝的理由之一。
拒绝等同于否定我之前的想法。
其次则是,如果接受这笔钱,这或多或少会疏远一些我们的距离,这毫无疑问是我想看到的。
没错,我决定了。
既然机会都摆在眼前了,我觉得还纠结二选一哪个好就有点蠢了。
我收下了那一袋子的铜钱,决定渐渐拉开和她的距离,同时故意扮丑,让她降低对我的好感。
这是对我们两个人都好的办法。
说做就做。
刚接过那一袋子铜钱,我便尽可能摆出一副财迷的样子,一边解开那袋子一个铜钱一个铜钱数起来,一边语气作怪道:“居然主动还钱,我得好好数数有没有少,那300个铜钱要是少了一文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突然被安东妮的一声轻笑打断了,“要是少了一文,我再补给库洛先生两文。”
这句话本身并不奇怪,但如果用安东妮那种有些释然,又有些神伤的语气说出来,就显得很奇怪。
我的视线慢慢从铜钱堆里抬起,安东妮的脸上挂着安心之类的笑容。
是与我想象中,发现我“真实面目”后展现的厌恶完全相反的表情。
月光把她脸部的每一个细节都照的很清楚,在她的笑容中,我看出了很多情绪。
有答对问题后的喜悦,有糖果掉在地上的不舍,还有第一次面对未知的小心。
其中唯独没有嘲笑、嫌弃、讥讽等负面情绪。
“库洛先生,我也开始写日记了。”
月光同句子脱口而出,在每一个音节上跳跃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