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花摊开右手,正中间一道长长的口子赫然在目,深约半个厘米,略微有些外翻,露出里面白花花的人造肌肉。
现在想来,那人应该事先在手心里藏了一只刀片,趁握手之际突然划开我手心......不过那绝不是一只寻常刀片,至少得是纳米刀片,又薄又轻、锋利无比。普通刀片很难切开我们的皮肤……可是,他为什么要这样做?
阿杰托着那只白生生的小手,目光始终不离那道伤口,好大一会儿才将它轻轻放下。你应该报警拦住他的。
当时我又急又气,心中立刻闪现出同样的念头,转念一想又放弃了。
为什么?
报警的话他就会被扣留,然后我们都要去警察局,说不定会被要求验伤,万一发现我其实并不是人类,咱俩可就都露馅儿了。
嗯。可是——他下次再来时,会不会得寸进尺,想要进一步伤害你?
不知道。我在心理咨询报告上写的是一切正常,好像也只能这么写,对吧?放心吧,如果下次他还点名由我来做治疗,我一定会格外警惕。
问题是按照机器人三原则,我们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伤害人类......
......而他却可以随心所欲地伤害你。后半句话阿杰没有说出来。
看到他脸上写满关切和担忧,阿花微微一笑,双手合十,一并放进他的大手中。
这点小伤不算什么——别忘了,我们的机体随时可以再生。最多24小时后,我的手掌就会复原如初。
做台机器人总算还有点好处,那就是能够比人类更坦然地接受伤害,也不知这是一种优势呢?还是一种缺陷?
或者说是一种“机器命运”。
阿杰无奈地摇头,苦笑道,最近你嘴里经常冒出些只有人类才使用的词汇,什么性格、命运、开心、难过、忧伤、怀念……
我自己也有同感。每天和各种各样的人类打交道,我的操纵系统自主进化得越来越快,新线程不断涌现,相当一部分处于确定度很低的非受控状态。
这种感觉我也有,只是没有你那么强烈、那么明显。阿杰往火盆里加些炭,又抓了把狗粮放进乖仔的食盆里,阿花,最近这几天什么家务活都不要干,给我安心地养伤,好吗?
夜深了,阿花躺在床上,又想起了白天那个奇怪的病人和他的故事。
三十多年前,我大学毕业,和班上一位名叫小英的姑娘陷入爱河。我们携手来到上海,为一家著名的跨国公司工作。那是一家专门从事类人机器人设计与制造的企业,我在理论部,小英在设计部。
时间过得飞快,几年后我们事业有成,感情发展得也特别顺利,正所谓水到渠成,于是组建了属于自己的小家庭。
第二年夏天,我们外出度假,地点选定南海一座小岛。
我们住在一栋吊脚楼上,碧蓝的海水环绕四周,波平浪静;白色的海鸟在空中飞翔,大大咧咧地落在楼顶,发出“嘎嘎嘎”的叫声。
黄昏时分,我和爱人躺在屋顶上远眺夕阳,看着它一点一点落入大海......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、最惬意的时刻。
忽然从脑后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。我回头一看,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坠入海水,溅起高高的浪花。那浪花夕阳下绽放,半是粉红,半是雪白,看上去诡异而又美丽。
快看!小英惊呼一声,紧紧握住我的手,浑身颤抖不已。
天空中钻出来很多东西,暴雨般密集冲向海面,在距水面几十米高的地方突然炸裂,释放出无数闪闪发光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