雷少走后,长溪偷觑着木离神色,支支吾吾地道:“我娘她对你可能有些误会,你别介意。”
木离道:“我没资格介意,原是我对不起你。”
他语气轻浅,睫毛低垂,目光隐在其下,长溪看不真切,一脸懵然地问:“什么?”
木离抬起头,目光深深看进她眸中:“我已见过松青手里的水龙珠了,你还要瞒我吗?”
迟钝片刻,她才明白木离所指,整个人顿时僵住,连呼吸都有些凝滞,立在原地不知所措。这是她最不想面对、一直极力掩盖之事。千防万防,防住了小木匠,不知怎的还是功亏一篑。
她不由想起那日夜探王府回来、在土族王宫廊道上见到的那个独自落寞的身影,恐怕他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。
木离把她揽入怀中,一手环过肩头,一手抚着她的发丝,嘴里喃喃道:“原是我对不起你。当年木族大火,我与竹老一度走散,行入绝境、即将被烈火吞噬时,是你传我的那些蚌珠舍命护住了我。你大约是受此反噬,才会陷入昏迷。现在那些蚌珠也不在了。”
长溪宽慰道:“若非收到蚌珠感应,我恐怕真的以为,你已经葬身火海了。”
木离却并未轻易释怀,他语含凄然道:“当年父君孤立无援,分别前要我起誓,寻一避世之地种下大神木,蛰伏待机,成年之前不可外出与人接触。我当时年幼无知,依令而行,没想到害得你......”
长溪道:“木家叔叔当年四面楚歌,又遭推心置腹之人背叛,一时激愤,不再信任任何人,也是可以理解的。”
她如此平和从容,木离眸光大动,扳起她双肩,凝视着她的眼睛,沉声问道:“你心里可有恨?”
长溪被看得心头一突,想到自己刚刚犯下的一件大错,她心里越发没底,弱声道:“我恨啊,松青阴险狡诈、助纣为虐,火君屠戮生灵、作恶多端,我当然恨之入骨!”
木离微微扬起了眉,不错眼珠地望着她。
长溪一咬牙,继续说道:“可我当时真觉得,就凭咱们三个打不过火君,所有才出此下策,把你们送走的。君子报仇,十年不晚,我们从长计议,好不好?”她说到最后,尾音颤抖,近乎乞求。
此言全然出乎木离预料,他眨了眨眼,胸口开始剧烈起伏,哑着嗓子说道:“我问的是,我这十几年杳无音信,不知所踪,你可恨我?”
长溪愣住了。
对于当年旧事,她总因自己的无能为力而自责内疚,却从未埋怨过别人。经他这么一问,她忽然觉得,自己应该摆出架势质问他,为何不来蓬莱找她?!
可一对上他的灼灼目光,她话未出口便自动咽了回去。她曾试图想象木离是怎么逃出生天、度过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的,最终还是难以想象,尝试失败。那必然是一个充满艰险、漫长而又孤单的过程。
她不知如何回答,只是无意识地傻笑,摇了摇头。
木离却不甘心:“为什么不恨?!你所受十年苦楚折磨,多年孤身寻觅,都是我一手造成的。我若是你,恨不能食其肉、寝其皮!”
他言辞激烈,声调沙哑,长溪顿时发了慌,有些不知所措,拙嘴笨舌的不知如何表达。看到他过激之下身体都在颤抖,她越发慌张,索性一头贴在他胸口。
贴一下恐怕尚显不足,于是她双手环住他的腰,一只手顺势探上脊背,缓缓加力。
那一瞬间,木离僵在那里动弹不得,郁结在心里的千百种情绪如久旱逢甘霖一般,渐渐平息下去。
良久,他回手环抱住长溪,轻声道:“对不起。”
等火君-->>